人体词用作常规名量词,指的是人体词作名量词使用后,“数+人体名量词+所修饰名词”构成的名量搭配关系使人体词的基本义发生了转义,并衍生出特定的量词义,量词义及其用法在使用中逐渐凝固并词化,在词典中被单独列为一个义项[11]p170-173。“身”,本义指身躯,量词义用于衣服,“一身衣服”。“面”,本义指头的前部,量词义用于修饰扁平的事物,如“一面鼓/旗/镜子”。再如上文中的“头”,本义是人体的上部或动物的前部,量词义表示约计、不定数量的词,是用于牲畜或者像头的东西。
由此可见,人体名量词在语音方面主要体现为单音节人体词为主,双音节人体词占少数,在语义方面主要是大部分用作临时名量词,小部分用作常规名量词。语言是认知的结果,人体词作名量词和名词的搭配有着深刻的认知理据,其背后隐藏着深层的形成机制和认知动因。
三、人体名量词的认知机制
人体名量词的产生不是随意的和偶然的,必然伴随着一定的认知过程。认知过程是认知机制的操作过程,认知机制体现在概念语义之间的连通关系,并通过一定的认知操作模式起作用。我们认为,人体名量词的认知形成机制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概念语义的获取与匹配,二是形成机制的操作模式,两者在其认知过程中相互作用。
(一)概念语义的获取与匹配
人的身体、认知与环境三者之间的互动而产生的具身经验是形成概念系统的基础。概念是人脑对客观事物的心理反应,是系统化的知识组织方式,语言和词汇是概念的符号载体。一般来说,词汇等同于概念,概念是词义的基础,并通过意义构建形成语言结构,语义构建等同于概念化[12]75-81。概念化具有动态性和即时性的特点,也就是说,意义构建会随着历时的发展变化,也会随着语境、语用或认知而变化。概念化基础上的语义动态构建是人体词用作名量词的认知基础,人体词要获得量词的概念语义,必须经过概念化取得量词义。人体名量词的量词义不是任意的,而是经历了概念的范畴化过程。人们总是倾向于利用已有的事物或者经验去认识和理解新的事物或经验,利用具体的事物或经验去认识和理解抽象的事物或经验。也就是说,人们通常利用人体框架内的身体经验来表达计量框架内的数量经验而获得新的概念语义,把相似或相关的概念语义相互联结,人体词的本义逐渐转移为量词义,人体词获取了临时的或固定的量词义。
然而,词与词的搭配受到相互之间语义关系的制约。人体名量词与名词的匹配和组合不是任意的,受到人体量词和名词相互选择和匹配的语义关系影响。人体量词与所修饰的名词之间的语义关系表现为某种同一关系。这里的同一关系,指的是不同范畴的实体归为同一范畴,体现为具有一致关系的相似性、相近性和相关性,在认知过程中具有相似、相近或相关特征的物体往往在心理操作上被范畴化为同一类别。由于认知的视角不同,同一关系的相似、相近和相关特征往往体现在现实和心理两个层面。人体名量词由名词转化而来,其与名词的搭配是由于两者之间存在着语义选择和匹配的同一关系[13]p20-23。
人体词能否用作名量词,关键在于人体词和被修饰的名词之间是否具有某个或某些一致或相关的语义特征。不同的人体名量词的凸显度不同,人体名量词与所修饰名词的同一性主要包括相貌、位置和功用三个方面。譬如,在“一口井/两头蒜/一眉新月”中,口与井,头与蒜,眉毛与新月,都在相貌特征方面存在相似。在“满眼泪水/一鼻子灰/一头秀发”中,眼中含有泪水,鼻子上附着灰尘,头上长满秀发,主要凸显出相近的位置特征。在“一嘴方言/一脚油门”中,方言用嘴说出,油门用脚踩,显著体现了相关的功用特征。相貌、位置和功用三个特征有时候会同时在同一关系中出现,如“一手牌”同时体现“手”与“牌”的位置和功用关系,“一脑子想法”既表示想法存在于大脑中又表示大脑的思考作用。
概而言之,人体词能够用作名量词需要两个允准条件,一是人体词获取量词的概念语义,二是人体词获取量词义后能够与所修饰的名词相互匹配,两者缺一不可。在人体名量词的形成过程中,人体量词的概念语义的获取及其与所修饰名词的匹配是通过相应的认知模式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