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其麟的散文诗常常闪现着理性的光辉,这种光辉既是诗所体现的对现实、对人生的思辨,也是诗所体现的对人生哲学的直接揭示。对于读者,理性光辉具有确定性与指导性。
诗人在《真理(又一章)》中引罗曼·罗兰的话“人的特点就在于……为真理而牺牲自己”作为题记,诗的正文是这样的:
这就是人的特点么?诗人。
而那些为自己而牺牲我——真理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这两个反问句无需回答,其中的包含已渗透在问句之中。这是诗的思辨性的表现,既有理,也有情,情景交融,相得益彰。
类似这样的篇章还很多,比如《大地》,诗人借雪莱的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为题记,引出了“如果没有严冬的冰霜”的反问。《狮爪中的鹿》更具特色:
你那么激赏狮子的英勇,
為什么赞美我的善良?
这就是你的诗吗?
“激赏”狮子的英勇与“赞美”鹿的善良形成悖论,引人深思。
韦其麟的有些散文诗带有推理的色彩,比如《溪流》:“如果我躺在深山那安逸而宁静的深潭,如果我流进山麓那荒芜的积满腐叶的沼泽,当然,我没有颠簸的痛苦,但同时也没有了我的向往,我的歌唱。”有的还直接叙说道理:
诗人啊,请告诉世人:
不要玷污我,玷污我的同时也贬辱了自己,
不要损辱我,损辱我的同时也丧尽了人的尊严。
——《礼物》
但是,这样的理不是说教,不是把理论用形象排列,而是诗人情之所至,从生活中发现的人生哲学,因而不空洞、不枯燥,反而给人一种深邃之感,亲切之感。
因此,当理与情融合的时候,理就成了情的闪光,情的深化,是诗人的文体自觉性与他的对现实和人生的认识的诗意结合。
六、结语及其他
当歌德的《浮士德》出版之后,不少人要诗人讲述他在诗中说了些什么,歌德听后十分气愤。是的,如果书中所说的能用别的语言讲清楚的话,他为什么还要用六十年的心血去浇灌那些情感那些故事呢?
诗无达诂。相对于原作而言,任何评论、任何解读都是蹩脚的。虽然我对韦其麟的《给诗人》系列散文诗进行了细品,发现了自己的一些感受,但是,这篇称作评论的文字是无法包容它丰富的内蕴和所体现的艺术成就的,有些问题甚至还没有提及。
比如他的诗的传统感与现实感。韦其麟有很高的传统文化素养,特别是对他自己的民族有深刻的了解和浓厚的感情,因此,他的诗常常把历史与现实相交融,从历史中发现现实,从现实中审视历史,具有丰富的历史感与传统感。同时,他的这些散文诗所抒写的是现代人的感情,所揭露与歌颂的都是现代人生、现代社会,因而具有强烈的现代感。我从来不认为只有现代主义的诗人才有现代感,现代感是关注现代人、现代社会的所有诗都可能具有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