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人间词话》)
夫文学之所以有意境者,以其能观也……自夫人不能观古人之所观,而徒学古人之所作,于是始有伪文学。学者便之,相尚以辞,相习以模拟,遂不复知意境之为何物,岂不悲哉。(《人间词乙稿序》)
这正是他从康德那里知道的:“知物之式,存于能知,不存于物。”(《汗德像赞》)
静安之为词,真能以意境胜。静安之作,“天末同云”、“昨夜梦中”、“百尺朱楼”等阕,“皆意境两忘,物我一体,高蹈乎八荒之表,而抗心乎千秋之间。”(《人间词乙稿序》)
这是对于哲学型的文学境界的提倡。超越于此世,又不离此世。这使他超出一般近代诗人。试看他提到的几首作品:
《浣溪沙》:天末同云黯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江湖寥落尔安归?陌上挟丸公子笑,座中调醯丽人嬉,今宵欢宴胜平时。
《蝶恋花》:昨夜梦中多少恨,细马香车,两两行相近。对面似怜人瘦损,众中不惜搴帷问。陌上轻雷听隐辚,梦里难从,觉后那堪讯。蜡泪窗前堆一寸,人间只有相思分!
《蝶恋花》:百尺朱楼临大道,楼外轻雷,不间昏和晓。独倚阑干人窈窕,闲中数尽行人小。一霎车尘生树杪,陌上楼头,都向尘中老。薄晚西风吹雨到,明朝又是伤流潦。
试结合词话与作品,分析“境界”的含义:
1.针对传统诗学而言:气格、神韵,不如境界:气格太重人本,偏于宋诗学;神韵太重文本,长于唐诗学。超越唐宋,用哲思融诗,诗哲相通。
2.境界又是生命的阶位,文艺通于宗教,通往人生的精神成就。
3.境界通于“风人深致”(《人间词话》),更在于:深深的情、执着的爱,不死的心灵。这是王国维留给后人最重要的诗学遗产之一,参读《人间词话》中的“蒹葭”、“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