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首:“飘茵堕溷寻常事,痛惜灵光委逝尘。”自注:“此言我生之时,中国由衰乱而濒于亡。”
第四首:“曾到瑶池侍宴游,千年圣果付灵修。”自注:“此言我至美洲,学于白璧德师。比较中西文明,悟彻道德之原理,欲救国救世,而新说伪学流行,莫我听也。”
第五首:“绿叶成阴空结子,春归却悔让人先。”自注:“此言吾有志于文学创造及著述之业,恐终至奄忽而无成也。”
第六首:“一夜罡风变古今,千红万紫堕园林。每缘失意成知己。不计缠绵损道心。”自注:“时衰俗变,不重学德,无复感情,故朋友中之贤者多不得志,而某女士之身世亦可伤也。”
第七首:“渺渺香魂安所止,拼将玉骨委黄沙。”自注:“宗教信仰已失,无复精神生活。全世皆然,不仅中国。”
第八首:“未容淟涊污真色,耻效风流斗艳装。”自注:“新文化家新教育家主领百事,文明世运均操其手。”
同日,又作《六月二日作落花诗成,复赋此律,时为王静安先生投身昆明湖一周年之期也》:“心事落花寄,谁能识此情?非关思绮靡,终是意凄清。叹凤嗟尼父,投湘吊屈平。滔滔流世运,凄断杜鹃声。”[9]173-174
吴宓又写入一段说明文字:“予所为《落花诗》虽系旧体,然实表示现代人之心理,即本刊第七十四期所译登罗素评克鲁奇之书,所谓过渡时代之病候。而在曾受旧式(中西)文学教育而接承过去之价值之人为尤显著者是也。惟予诗除现代全世界知识阶级之痛苦外,兼表示此危机贫弱文物凋残之中国之人所特具之感情。而立意遣词,多取安诺德之诗,融化而入。细观自见。”[8]148
吴宓与王国维、陈宝琛的不同,是融入了不少西方古典主义价值。诸如全世界知识心灵所遭受的深刻痛苦,以及中国知识人的加倍痛苦。英雄与凡俗人生、理想与现实、本与末,一与多,以及“过渡时代”即现代世界道德崩毁、信仰流失、美之凋零破败,社会之向下沉沦,都是吴宓“落花之咏”的新内容。表明吴宓更有一超越陈宝琛仅以清朝为参照的世界精神文化背景。
(二)1932年:落花诗表现文学与人生的紧张
上引“未容淟涊污真色,耻效风流斗艳装”,正是以反新文学的姿态,表明文学与人生的紧张。